那一夜,我正在整理退伍的行李,满心期待着第二天回家和父母团聚。
突然,传令兵敲响了我的门:“刘卫国,首长叫你立刻过去!”
我以为是例行的退伍谈话,谁知道走进办公室的那一刻,看到的竟是三个从未见过的陌生军官。
他们的表情严肃得吓人,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息。
“还记得三个月前你救的那个藏族女子吗?”首长开口就问了一个让我摸不着头脑的问题。
我当然记得央金,那个在狼群包围下差点丧命的美丽女子。
可我想不明白,一次普通的见义勇为,为什么会惊动这么多大人物?
直到首长说出下一句话,我才知道自己卷入了什么样的漩涡...
01
1983年10月的西藏,雪山上已经飘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。
我叫刘卫国,河北承德人,在拉萨附近的某边防连当了三年兵。
明天早上七点的军车就要送我去拉萨火车站,从那里坐火车回老家。
三年的军旅生涯即将结束,说不激动是假的。
“卫国,你小子明天就要走了,今晚不喝一杯?”司务长老王推门走了进来,手里拎着一瓶白酒。
老王是山西人,今年35岁,在连队干了十几年,是个热心肠。
“司务长,你这是要灌醉我,让我走不了吗?”我开玩笑地说。
“想得美,我是舍不得你这个好兵。”老王在我对面坐下,拧开酒瓶,“来,咱爷俩最后喝一回。”
我放下手中的军装,陪老王坐在小桌前。
这间宿舍我住了三年,墙上还贴着家里寄来的全家福照片。
“老王,我走了你可得照顾好新兵。”我举起酒杯。
“放心吧,你当初不也是我带出来的。”老王眼圈有些红,“对了,小陈那小子还在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看我们。”
小陈是今年分配来的新兵,18岁的四川娃,刚来时被高原反应折腾得够呛,是我一直在照顾他。
“告诉小陈,等他退伍的时候,我一定回来送他。”我一口喝干杯中酒。
西藏的夜空特别纯净,透过小窗户能看到满天的星星。
这里海拔四千多米,刚来的时候我也是各种不适应,头疼、胸闷、失眠,差点想打退堂鼓。
现在要走了,反而有些不舍。
“卫国,你说那次救央金的事,会不会有什么后续?”老王突然问道。
我放下酒杯,想起三个月前的那个下午。
“应该不会吧,就是举手之劳的事。”我摇摇头,“再说,人家都回牧区了,哪还会有什么后续。”
老王点点头,没再多说什么。
我们继续喝酒聊天,从军营生活聊到家乡的变化,从战友情谊聊到对未来的打算。
直到熄灯号响起,老王才依依不舍地离开。
“好好睡一觉,明天有精神回家。”他在门口转身说道,“记住,你永远是咱们连的兵。”
我躺在床上,望着天花板上熟悉的水渍,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三个月前的那一幕...
02
那是1983年7月的一个下午,我和班长老张奉命去附近的牧民点进行例行巡逻。
老张是个老兵,在西藏待了十几年,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熟悉得不得了。
“卫国,走这条小路,能节省半小时。”老张指着一条蜿蜒向上的羊肠小道。
我背着步枪跟在后面,脚下是松软的草甸,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香味。远处的雪山在夕阳下闪闪发光,美得像一幅画。
“班长,这地方真是太美了。”我忍不住感叹。
“美是美,但也很危险。”老张指着前方的密林,“那里面有狼群,牧民们都不敢单独进去。”
我们正说着话,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女人的尖叫声。
“救命!有人吗?救救我!”
声音断断续续,听起来很惊恐。
“班长,好像有人遇到危险了。”我停下脚步,仔细辨别声音的方向。
“应该是从那片树林里传来的。”老张皱起眉头,“走,我们过去看看。”
我们加快脚步,朝着声音的方向跑去。越往前走,叫声越清晰,还夹杂着野兽的嚎叫声。
“是狼!”老张脸色一变,“快,一定有人被狼群围住了!”
我们冲进树林,只见前方五十米外,一个穿着藏族服装的年轻女子被逼在一棵大树下,三匹恶狼正虎视眈眈地围着她。
女子大约二十出头,长得很美,但此刻满脸惊恐,紧紧抱着树干。
其中一匹最大的灰狼已经开始试探性地朝她扑去,獠牙在阳光下闪着寒光。
“开火!”老张大喊一声,举起步枪就射。
我也立刻端起枪,瞄准最近的那匹狼。
砰!砰!两声枪响在山谷中回荡。
那匹最大的灰狼应声倒下,另外一匹狼受惊后朝深林方向逃窜。
还有一匹狼可能是收到枪声刺激,猛地跳起来朝女子扑过去。
那个女子吓得腿都软了,连求救声都喊不出来。多年的部队训练让我迅速做出反应,来不及瞄准开枪了,我大步向前,直接举着枪朝狼刺过去。
那匹狼被我扑倒在地,我马上补了一枪,它躺在地上挣扎了两下,终于不动了。
“没事了,安全了!”我朝着女子大声喊道。
女子缓缓从树后走出来,腿还在发抖。她的藏袍被树枝刮破了好几处,脸上也有轻微的擦伤。
“谢谢...谢谢你们...”她用不太标准的汉语说道,声音还在颤抖。
“别怕,我们是解放军,专门保护你们的。”我收起步枪,走到她面前。
这时我才看清她的容貌,真的很美,眼睛大大的像黑宝石一样,皮肤虽然被高原阳光晒得有些黝黑,但透着健康的光泽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?怎么一个人跑到这么危险的地方来?”老张关心地问。
“我...我叫央金,是附近牧民。”她有些害羞地低下头,“今天放羊走得太远了,迷路了。”
我注意到她的手腕上戴着精美的银手镯,脖子上也挂着看起来很贵重的天珠项链。
对于一个普通牧民来说,这些饰品显得有些过于精致。
“央金,现在天快黑了,这里太危险,我们送你回家吧。”我提议道。
“我家在很远的地方,你们不用麻烦了。”央金摇摇头,“我自己能回去。”
“这怎么行?万一再遇到狼群怎么办?”老张坚持道,“我们的任务就是保护牧民安全。”
最终,央金同意让我们护送她回家。
03
我们护送央金走了两个多小时的山路,天色渐晚,远山如黛。
路上央金话不多,偶尔回答我们的问题,大多数时间都是安静地走着。但我能感觉到她时不时会偷偷看我一眼,然后又害羞地移开视线。
“央金,你家里还有什么人?”老张边走边聊,想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。
“有阿妈和阿爸,还有一个弟弟。”央金轻声回答,“他们现在一定很担心我。”
“放心,很快就到家了。”我安慰她说。
黄昏时分,我们终于看到了远处的几顶帐篷,炊烟袅袅升起,牦牛和羊群在附近悠闲地吃草。
“到了,那就是我家。”央金指着最大的那顶白色帐篷。
一个五十多岁的藏族男人从帐篷里走出来,看到央金后明显松了一口气。
“央金!你跑哪去了?我们找了你一下午!”男人用藏语急切地说着,然后注意到了我们,“这两位是...”
“这是解放军叔叔,他们救了我。”央金赶紧用汉语解释。
老人家立刻向我们鞠躬致谢,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藏语,但能感受到他的真诚感激。
“大叔,这是我们应该做的。”老张连忙扶起老人,“央金遇到了狼群,还好有惊无险。”
听说女儿遇到狼群,老人脸色都变了,紧紧抱住央金,眼中满含泪水。
“进来坐坐吧,喝杯酥油茶。”老人热情地邀请我们。
我们本想婉拒,但架不住老人家的热情,只好进帐篷坐了一会儿。
寒暄几句后,我们准备离开。
“等等。”央金突然叫住我们,从怀里掏出一条洁白的哈达。
她走到我面前,踮起脚尖,小心翼翼地将哈达献给我。
“这是我们藏族人表达感谢的方式。”她轻声说道,“你救了我的命,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。”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她眼中闪着好奇的光芒。
“刘卫国。”我接过哈达,感受到她手指的温暖。
“刘卫国...”她重复了一遍,仿佛要把这个名字深深刻在心里。
“央金,以后一个人不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,太危险了。”我叮嘱道。
“我记住了。”她认真地点点头,“刘卫国,你...你会在这里待很久吗?”
“还有几个月就要退伍回家了。”我如实回答。
听到这话,央金眼中闪过一丝失落,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。
“希望你在这里的日子平安快乐。”她真诚地说道。
我们告别了央金一家,踏着月光回到了连队。
一路上老张都在夸央金是个好姑娘,我心里也对这个美丽善良的藏族女孩印象深刻。
回到连队后,我把那条哈达小心地收在枕头下面,那上面还残留着淡淡的香味,像是青草和野花的味道。
04
自从那次救人之后,我偶尔会想起央金,想起她清澈的眼神和灿烂的笑容。但军营生活很快把我的注意力拉回到现实中。
训练、执勤、学习,日子过得充实而规律。
“卫国,你小子最近想什么呢?训练的时候都走神。”班长老张拍拍我的肩膀。
“没想什么,就是快要退伍了,心情有点复杂。”我搪塞道。
其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,总感觉心里装着什么事情,但又不知道是什么。
一个月后的某天下午,司务长老王神秘兮兮地把我叫到一边。
“卫国,有人托我给你带个东西。”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。
“什么东西?谁托你带的?”我好奇地问。
“是那个叫央金的藏族姑娘。”老王压低声音说,“她昨天来过连队,说是感谢你救命之恩。”
我接过布包,里面是一块精美的手帕,上面绣着吉祥的八宝图案。
“她还说什么了吗?”我问道。
“就说希望你平安,还有...”老王顿了顿,“她问你什么时候退伍。”
我心中一动,但表面上装作若无其事。
“我不能要别人的礼物。”我把布包递还给老王。
“人家的一片心意,你就收下吧。”老王推拒道,“这个不值钱,只是她的一片心意。”
最终我还是收下了,但心里却五味杂陈,为什么又送一次礼物?
又过了一个月,我再次见到了央金。
那天我和小陈去附近的山坡上检查界桩,回来的路上遇到了正在放羊的她。
“刘卫国!”她远远地看到我,兴奋地挥手。
“央金,你怎么在这里?”我走过去问道。
“我经常到这里放羊。”她笑着说,“没想到能遇到你。”
小陈在一旁好奇地看着我们,我简单介绍了一下。
“原来你就是央金啊,班长经常提起你。”小陈恍然大悟。
“他提起我?”央金有些不好意思,“都说了什么?”
“说你是个勇敢善良的好姑娘。”小陈实诚地回答。
央金偷偷看了我一眼,脸上飞起红晕。
我们在山坡上聊了很久,央金告诉我们很多藏族的传说故事,还教我们几句简单的藏语。
“刘卫国,”她突然问道,“你们汉族人退伍后都做什么?”
“各种各样的工作,有的继续读书,有的参加工作,有的回家务农。”我回答。
“那你呢?”她追问。
“可能回家帮父母种地,或者在县里找个工作。”我如实说道。
央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,但没再说什么。
分别的时候,她突然说:“刘卫国,如果有一天我去你们那里,能不能去找你?”
“当然可以,我们是朋友。”我毫不犹豫地回答。
“朋友...”她重复了一遍这个词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。
05
时间过得很快,转眼就到了退伍的前一个月。
连队开始为我们即将退伍的老兵举行各种欢送活动,气氛既热烈又感伤。
“卫国,舍不得走吧?”小陈缠着我问,“要不你也留队算了。”
“别瞎说,我已经联系好回家的事情了。”我拍拍他的脑袋,“你好好训练,明年我来看你。”
“真的?你会回来看我们?”小陈眼睛亮了。
“当然是真的,我什么时候骗过你?”
其实心里确实舍不得,几年的军营生活让我成长了很多,这里的战友都像亲兄弟一样。
但家里的父母年纪大了,需要我回去照顾。而且村里也有人给我介绍了对象,是邻村的一个姑娘,听说人挺不错的。
“卫国,你爸妈在信里怎么说?”医务兵老刘问我。
“催我快点回去,说给我找了个媳妇。”我笑着说。
“那恭喜啊,抱得美人归。”
“还没见面呢,哪来的美人归。”
我们正聊着,突然听到外面有汽车声。
“谁来了?这个时候怎么会有车?”老刘好奇地往外看。
我也跟着出去,只见一辆军用吉普车停在连队门口,从车上下来两个穿军装的人。
“找刘卫国的在吗?”其中一个军官问道。
“我就是刘卫国。”我赶紧跑过去。
“团里让我来接你,有急事。”军官简单地说道,“马上跟我走。”
“什么急事?我明天就要退伍了。”我疑惑地问。
“具体的到了团部再说,现在时间紧急。”军官催促道。
我匆忙收拾了一下,跟战友们告别后就上了车。
车子一路颠簸,我心里忐忑不安。
到底出了什么事,需要在我退伍前夕这么紧急地找我?
一个小时后,我们到达了团部。
军官把我带到一间办公室门前,敲了敲门。
“报告,刘卫国到了。”
“进来。”里面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。
我推门而入,只见办公室里坐着几个军官,气氛异常严肃。
团长坐在中间,两边还有几个我不认识的军官,看起来级别都不低。
“刘卫国,坐下。”团长指了指对面的椅子。
我紧张地坐下,等待着他们的问话。
“你还记得三个月前救的那个藏族女子吗?”团长开门见山地问道。
“记得,她叫央金。”我如实回答。
“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吗?”团长继续问。
我摇摇头:“不知道,她说是附近的牧民。”
正在我疑惑的时候,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。
团长和其他几个军官交换了一个眼色,然后缓缓站起身,走到窗前。
一个通讯员走进来,把一封信交给团长后,又出去了。
团长看完信之后,叹了口气,把央金的身份告诉我。
06
“她是燕京一位企业家的女儿,叫做央金·陈。”团长缓缓说道,“她父亲陈志强,在南方有很大的生意。”
我的脑袋嗡的一声,完全懵了。
“企业家的女儿?那她为什么会在牧区放羊?”我结结巴巴地问道。
团长回到座位上,表情依然严肃:“据我们了解,央金从小在西藏长大,虽然家境优越,但很喜欢传统的牧民生活。这次她是瞒着家人跑出来体验生活的。”
“那天她遇到狼群,确实是意外。”旁边一个军官补充道,“如果不是你及时出现,后果不堪设想。”
我坐在那里,半天说不出话来。
那个我以为的普通牧民女孩,竟然是大企业家的千金小姐?
“刘卫国,”团长继续说道,“昨天陈志强先生说要亲自见你。”
“见我?”我更加紧张了,“首长,我就是举手之劳救了个人,没必要这么兴师动众吧?”
“对他来说,你救的是他的独生女儿,是他的命。”团长站起身,“而且,他已经决定向我们部队捐赠一批物资,价值不菲。”
我听得云里雾里,不知道该说什么好。
“现在,陈先生就在隔壁会议室等你。”团长看了看表,“去见见他吧,听听他想说什么。”
我硬着头皮跟着团长走出办公室,心里忐忑不安。
一个大企业家要见我这个小兵,会说些什么?
推开会议室的门,我看到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正坐在那里。他穿着笔挺的中山装,头发梳得一丝不苟,一看就是见过大世面的人。
但当他看到我的时候,那双眼睛里竟然含着泪水。
“你就是刘卫国?”他激动地站起来,声音都有些颤抖。
“是的,陈叔叔。”我有些拘谨地回答。
“好孩子,好孩子!”他紧紧握住我的手,“要不是你,我的央金就...”
他说不下去了,眼泪真的流了出来。
我被他的情绪感染,也有些动容。血浓于水的父女之情,让我想起了自己的父母。
“陈叔叔,这都是我应该做的。”我安慰他说,“央金现在没事,您别太激动。”
“应该做的?”他摇摇头,“救命之恩,我陈志强永远不会忘记。”
他从包里拿出一张支票,递给我:“这是我的一点心意,你收下。”
我看了一眼,上面写着“伍万元整”,吓得赶紧摆手:“陈叔叔,这太多了,我不能要。”
五万块钱!在1983年,这简直是个天文数字。我当兵三年的津贴加起来也没有这么多。
“不多不多,”陈志强坚持要给我,“我女儿的命,值多少钱?”
团长在旁边看着,没有说话,但眼神示意我不要收。
“陈叔叔,救人是我们解放军的职责,我真的不能收钱。”我坚决推辞。
陈志强愣了一下,然后露出了赞赏的表情:“好!不愧是人民解放军,果然不同凡响。”
“既然你不收钱,那我换个方式表达谢意。”他转向团长,“我已经通过正规渠道,给你们部队捐赠了一批物资,包括车辆、通讯设备和生活用品,总价值二十万元。”
团长这次没有拒绝:“陈先生的爱国热情,我们代表全体官兵表示感谢。”
“另外,”陈志强又看向我,“小刘,我听说你快要退伍了?”
“是的,明天就走。”我点头回答。
“那太好了!”他兴奋地说,“我在南方有工厂,你愿不愿意来我那里工作?我保证给你最好的待遇。”
我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,看向团长寻求帮助。
团长清了清嗓子:“陈先生,小刘还需要考虑一下。我能单独和他谈几句吗?”
“当然,当然。”陈志强很理解地点头,“小刘,你好好考虑,我在拉萨会待几天。”
07
陈志强离开后,团长把我叫回了办公室。
“刘卫国,你怎么看这件事?”团长开门见山地问。
“我...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。”我老实回答,“感觉有点不真实。”
“这很正常。”团长点点头,“不过我要提醒你几点。”
他走到我面前,语重心长地说:“第一,陈志强确实是个成功的商人,人品也不错,但商人毕竟是商人,你要保持清醒的头脑。”
我认真地听着。
“第二,无论你做什么选择,都要记住自己曾经是个军人,要有军人的品格和原则。”
“第三,”团长停顿了一下,“如果有人想利用你做什么不正当的事情,你要坚决拒绝。”
我用力点头:“首长,我明白。我绝不会做任何有损军人形象的事情。”
“还有,”团长拍拍我的肩膀,“不要被金钱和地位冲昏头脑。记住,人品和良心是最重要的。”
“是!”我大声回答。
当天晚上,我回到连队,战友们都围过来问情况。
“卫国,到底出什么事了?”司务长老王关切地问。
我把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,大家都听得目瞪口呆。
“我的天,企业家的女儿?”小陈惊呼,“那你不是要发财了?”
“什么发财不发财的。”我摇摇头,“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情。”
“可是人家要请你去工作,这是多好的机会啊。”医务兵老刘羡慕地说。
我躺在床上,想了一夜。
说不心动是假的,去南方的大企业工作,前途肯定比回老家种地强多了。
但是家里的父母怎么办?他们年纪大了,正需要我在身边照顾。
而且,我总觉得这件事来得太突然,太不真实了。
第二天一早,我做出了决定。
我找到了陈志强的住处,敲开了房门。
“小刘,你考虑得怎么样?”他热情地招呼我坐下。
“陈叔叔,谢谢您的好意,但是我不能去您的公司工作。”我诚恳地说。
陈志强愣了一下:“为什么?是待遇不够好吗?”
“不是的。”我摇摇头,“我家里还有年迈的父母需要照顾,我不能离他们太远。”
“这个好办,我可以把你父母也接到南方去。”陈志强急忙说道。
“而且,”我继续说道,“我觉得自己还年轻,想靠自己的努力闯一闯,而不是依靠别人的帮助。”
陈志强静静地看着我,半天没说话。
“您的恩情我永远记在心里,但是我真的不能接受您的安排。”我真诚地说道。
突然,陈志强哈哈大笑起来。
“好!好得很!”他拍着手说,“我就喜欢你这样有骨气的年轻人!”
我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高兴。
“小刘,你知道吗?”他站起来,眼中满是赞赏,“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,我见过太多为了钱什么都愿意做的人。像你这样不贪图富贵的,真的很少见。”
“我并不是不感激您。”我解释道。
“我知道,我知道。”他摆摆手,“你这样的人品,才配得上我女儿的感激。”
他走到桌边,拿起笔写了什么东西。
“虽然你不愿意来我的公司,但我还是想帮助你。”他把纸递给我,“这是我一个朋友的地址,他在你们河北做生意。如果你以后想创业,可以找他。”
我接过纸条,上面写着一个地址和电话号码。
“还有,”他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,“这里面有一万块钱,算是给你的创业资金。不要拒绝,这不是给你个人的,是给一个有品格的年轻人的投资,以后你赚了钱,连利息一起还给我就行。”
这次我没有拒绝,我能感受到他的真诚。
“陈叔叔,我一定会还给你的。”我郑重地说道。
“我相信你。”他点点头,“对了,央金想见你一面,你愿意吗?”
我心跳加快了一些:“她...她也在拉萨?”
“昨天晚上到的。”陈志强笑着说,“这丫头知道你要走,非要来送你。”
08
下午三点,我在拉萨的一家茶馆里见到了央金。
她穿着一件淡蓝色的连衣裙,头发披在肩上,看起来和在牧区时完全不同。如果不是那双熟悉的眼睛,我几乎认不出她来。
“刘卫国。”她轻声叫我的名字,声音里带着一丝羞涩。
“央金。”我也有些紧张,“你...你变化很大。”
“是吗?”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,“在城市里总要穿得正式一些。”
我们面对面坐着,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好。
“听爸爸说,你拒绝了去我们公司工作?”她主动开口。
“是的。”我点点头,“我有自己的打算。”
“我知道为什么。”她轻声说道,“因为你觉得我们的身份差距太大,对吗?”
我没有否认,因为这确实是原因之一。
“刘卫国,”她抬起头看着我,眼中有种我看不懂的情绪,“我想告诉你一件事。”
“什么事?”
“其实我从小就不喜欢城市的生活,我更喜欢西藏的草原和雪山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“在这里,我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还要回城市?”我问道。
“因为家人的期望,因为所谓的现实。”她苦笑了一下,“但是那天你救我的时候,我就在想,也许命运在给我一个选择的机会。”
我心里一动,但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“你知道吗?”她继续说道,“我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的人。不贪图钱财,不畏惧危险,真诚善良。”
“央金...”我想说什么,但被她打断了。
“我知道你觉得我们不合适,我也知道现实中有很多阻碍。”她的眼中有泪光,“但是我想告诉你,在我心里,人品比什么都重要。”
“我也是这样想的。”我诚实地说道,“但是...”
“没有但是。”她摇摇头,“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。不管你在哪里,做什么工作,我都会记得那个在危险时刻拯救我的人。”
我们又沉默了一会儿。
“我要回河北了。”我最后说道。
“我知道。”她点点头,“我会等你的消息。”
“什么消息?”
“当你在家乡站稳脚跟的时候,当你觉得可以给我一个安稳生活的时候。”她站起身,“到那时,如果你愿意,我想去看看你的家乡。”
说完,她转身就要走。
“央金!”我叫住她。
她回过头来,眼中满含期待。
“我会努力的。”我认真地说道,“我会让自己配得上你的等待。”
她笑了,那个笑容像高原上的阳光一样灿烂。
09
1984年春天,我回到了河北承德的老家。
父母看到我平安回来,高兴得不得了。母亲抱着我哭了半天,说总算盼到儿子回家了。
“建国,你在部队瘦了。”母亲心疼地摸着我的脸。
“没瘦,是结实了。”我笑着安慰她。
村里人都来看我这个当兵回来的小伙子,问这问那,很是热闹。
安顿下来后,我开始考虑自己的未来。
陈志强给我的那张纸条上,写着一个叫做王建华的人,说是在石家庄做服装生意。我想了几天,决定去找他。
石家庄在改革开放后发展很快,街上到处都是做生意的人。我按照地址找到了王建华的服装厂,那是一个不大的厂房,但看起来生意不错。
“你是刘卫国?”王建华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,看起来很精明,“陈总给我打过电话,说你是个可靠的年轻人。”
“王叔叔,我想学习做生意,但是不知道从哪里开始。”我实话实说。
“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诚信。”王建华看着我,“陈总说你人品不错,这就是最大的资本。”
他详细给我介绍了服装行业的情况,建议我先从小规模开始,积累经验。
“现在农村人生活水平提高了,对衣服的要求也高了。”他分析道,“你可以先在你们县里开个服装店,我可以给你供货。”
我觉得这个建议很好,当即决定试试看。
回到承德后,我用陈志强给的一万块钱,在县城里租了一间门面房,开了一家服装店。
刚开始的时候,生意并不好。我不懂经营,不会讨价还价,经常被人占便宜。但是我记住了王建华的话:诚信最重要。
我保证卖的每件衣服都是正品,价格公道,绝不欺骗顾客。慢慢地,生意开始好转。
半年后,我的服装店已经小有名气,附近几个村的人都来买衣服。
我给央金写了第一封信,告诉她我的近况。
很快我就收到了回信。她说很为我高兴,还寄来了一些西藏的特产。
我们开始通信,一来一往,感情在信件中慢慢升温。
10
1985年秋天,我的生意越来越好,在县城又开了第二家分店。
父母看到我事业有成,也为我感到骄傲。
“建国,你现在也算是小老板了,该考虑个人问题了。”母亲开始催我结婚。
“妈,我心里有人了。”我告诉她央金的事情。
“西藏的姑娘?”母亲有些担心,“那么远,她愿意嫁到我们这里来吗?”
“她说过愿意来看看我的家乡。”我说道。
“那就把人家请来看看吧。”父亲支持我,“只要是好姑娘,民族不是问题。”
我写信邀请央金来承德,她很快就同意了。
1985年国庆节,央金来到了我的家乡。
她穿着简单的衣服,没有一点大企业家女儿的架子。见到我父母时,她恭恭敬敬地鞠躬,还用不太标准的河北话说:“叔叔阿姨好。”
母亲一下就喜欢上了这个礼貌的姑娘。
“这孩子真懂事。”母亲私下对我说,“长得也水灵,你小子有福气。”
央金在我家住了一个星期,帮母亲做饭洗衣,和父亲聊天下棋,完全融入了我们的家庭。
“卫国,”有一天晚上,她和我在院子里聊天,“我很喜欢这里,很喜欢你的父母。”
“那你愿意嫁给我吗?”我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了这个问题。
“愿意。”她毫不犹豫地回答,“从你救我的那一刻起,我就知道你是那个对的人。”
我们在月光下拥抱,两年多的感情终于有了结果。
第二天,我们一起去了县民政局,领取了结婚证。
11
1986年春天,我们举行了婚礼。
陈志强专程从南方赶来参加女儿的婚礼,还给我们带来了丰厚的嫁妆。
“小刘,我把最珍贵的女儿交给你了。”陈志强拍着我的肩膀说,“你要好好对待她。”
“我会的,爸。”我郑重地承诺。
西藏的战友们也来了几个,司务长老王代表连队送来了祝福。
“卫国,你小子真行,娶了这么好的媳妇。”老王高兴地说。
婚礼很简单,但很温馨。央金穿着洁白的婚纱,美得像仙女一样。
“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。”她在我耳边轻声说道。
“是你给了我一个完整的人生。”我回答她。
婚后,央金帮我一起经营服装生意。她有很好的眼光和商业头脑,建议我们开发高端市场。
“现在人们的生活水平越来越高,对服装的要求也越来越高。”她分析道,“我们应该引进一些时尚的款式。”
在她的建议下,我们和南方的几家大厂建立了合作关系,引进了很多新款式的服装。
生意越来越好,到1987年底,我们已经在承德开了五家分店,还在周边几个县也开了店。
更让我高兴的是,央金怀孕了。
“我们要有孩子了。”她兴奋地告诉我这个消息。
“太好了!”我抱起她转了一圈,“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很幸福。”
1988年夏天,我们的儿子出生了。我给他取名叫刘雪山,纪念我们在西藏相遇的经历。
看着怀中的小生命,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。
从一个普通的农村小伙,到退伍军人,再到小有成就的商人,最后成为丈夫和父亲,我的人生在这短短几年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而这一切的起点,就是在西藏高原上那个下午,我救下了一个遇险的女子。
也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。善良的人总会得到善良的回报,真心的人总会遇到真心的人。
我们的爱情故事,从雪域高原开始,在华北平原开花结果。
这就是我和央金的故事,一个关于救赎、感恩、爱情和成长的故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