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志回忆与陶铸:枪林弹雨中的革命伴侣

01

初识陶铸

1930年10月的一个日子,身为厦门中心市委秘书长的我,在福建省委书记罗明的寓所内,邂逅了一位陌生的青年。他大约二十三四岁的年纪,身材并不高挑,却显得格外矫健。他那微黑的面容,带着青涩的腮帮,一头浓密且略带叛逆的硬发,粗犷的眉毛下,一双眼睛炯炯有神。他身着一件咖啡色的广东衫,搭配西裤和皮鞋。虽然他不算魁梧英俊,也谈不上一副潇洒儒雅的风度,但身上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英气。

罗明为我们双方进行了相互介绍,我们彼此不禁愣神片刻。原来,他就是陶铸!

此名号,早在闽西之地便有所耳闻。那轰动中外的“厦门劫狱”事件,其总指挥的身份,更是令人谈之色变。一位海外游子亦基于此事创作了小说《小城春秋》,此作于1950年代成功改编为同名电影。。一批同志在历经监狱的磨难后,得以重获自由,他们纷纷投身于闽西苏区的革命事业。通过他们的口述,我得知陶铸同志是一位既英勇无畏又才华横溢的革命者,他的形象在我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正面印象。

陶铸未曾料想,那在民间传闻中,闽西苏区以泼辣干练著称的“母夜叉”,实则是一位面容白皙、秀发垂肩、服饰素雅、举止优雅的年轻女性,难怪他不禁感到惊讶不已。

然而,随即而来的是,我对陶铸之前的美好印象瞬间消失殆尽。

罗明与陶铸对谈,但陶铸却坐在那里,目光投向窗外,显得漠不关心,似乎对对话不甚在意。罗明不禁有些恼火,质问:“能不能态度积极一点?”陶铸也不甘示弱地回应:“难道我必须低头听你说话?”这一来,罗明气得久久无言以对。

初次相识,陶铸并未在我心中留下深刻的印象。然而,随着我对他的深入了解和接触,我不得不对他的形象进行了重新评估。不久之后,在军委书记王海萍的夫人那里,我遇见了一个与我初印象截然不同的陶铸。

陶铸与王海萍,两人情谊深厚,如同手足。1928年,广州起义以失败告终,陶铸遂赴上海,中央安排他投身红四军。行至厦门,军委书记王海萍见其出身黄埔,历经南昌、广州两起义,深谙军事,实战经验丰富,遂恳切邀请他留下,投身兵运与武装斗争。起初,陶铸被派往厦门炮台服役三月,密谋兵变、夺枪暴动,后转而参与劫狱行动。劫狱大获成功,陶铸便留在了省委军委机关,与王海萍夫妇共居于机关之内。

曾有一时期,王海萍受命前往闽西进行巡视和指导工作。不幸的是,与此同时,他的妻子不幸患上急性腹膜炎。由于经济拮据,她未等病情完全康复便无奈提前出院,此后在家中生活无法自理。王海萍只得将妻子托付给陶铸照料,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前往闽西。

陶铸全力以赴地履行着战友的嘱托,对王海萍身患疾病的妻子给予了细致入微、充满温情的照料。他日复一日地奔走于内外,烹饪佳肴,喂药送水,即便是倒尿倒屎、清理污秽等琐事,他也一丝不苟、毫无怨言地承担。直至两个月后,王海萍得以归来。

耳闻目睹,我深感感动。

随后,在隐蔽的地下斗争中,我们这对原本扮演的假夫妇渐渐将戏中的角色融入了现实,自然而然地走到了一起。

年轻时的曾志

02

中央通知:陶铸被捕叛变。

1933年三月,上海中央局发布了一则通知,指示陶铸同志即刻赴上海,另行分配工作任务。同时,省委书记一职将由组织部部长陈之枢同志接任。

面对此次调任,陶铸虽觉出乎意料,却对背后缘由一无所知。直至一个月后,他在上海被捕并身陷囹圄,方才逐渐厘清了事件的真相。

原来,中央派遣至福州执行巡视任务的巡视员朱××,曾就王明的评价向陶铸征询意见。陶铸性情率真,直言不讳地表达了自己的看法:“他不过是沾染了洋气,在我看来,他对中国革命的现实情况并不甚了解!”巡视员朱××返回上海后,如实向当时主持中央工作的王明传达了陶铸的这番言论。此事激怒了王明,此次调动实际上是他以种种借口巧妙地将其撤职。

陶铸当时自然无法洞察王明的真实意图,然而,他已预感到我们即将结束这段关系。在此之前,我们这对名义上的夫妻,未曾真正地长久相依相伴。

在陶铸即将启程之际,他在一家旅馆租得了一间雅室,我们如同真正的伴侣一般,相濡以沫,一同度过了那段令人难忘的十天“蜜月”。四月下旬的一天,我们在旅馆的大门前,难舍难分地互道珍重,依依惜别。

起初,我每周都能收到陶铸自上海寄来的两封信,虽然篇幅不长,却洋溢着满腔热情。然而,在收到四五封信之后,联络突然中断,音信全无。

二十余日之后,陈之枢莅临互济会机关,特地前来告知,中央传来紧急通知,陶铸于上海被捕,已叛变革命。

在黄埔军校那段光辉岁月里,陶家兄弟并肩作战,其中左起第一位为陶铸,而居中而坐的则是陶自强。

03

冒险汇款救陶铸命

1934年三月下旬,我意外地接到一封陶铸从南京监狱寄出的信,这封信是由福州的何老太太转交给我的。何家是我与外界联络的重要信使。信中,陶铸告诉我自己已被判刑,刑期之长,想来您不难想象,我已无出狱之望。他恳请我好好照顾母亲,代为尽孝。他还提到在狱中身体多病,若能回复,请将信件寄往南京军人监狱,一二七一号。

在陶铸被逮捕并拘留之际,他曾委托一位获释的难友,秘密地传递出一张仅掌心大小的破旧纸片,纸片上仅寥寥数语:“病情严重,住院治疗,恐无生还之望。”

纵然我对陶铸被捕叛变的传闻深表怀疑,现实却让我不可避免地卷入其中,这让我时常感到沉重的压抑与苦闷。我坚信那些流言蜚语,渴望能得知关于陶铸的真相。未曾想,一年之后,我终于收到了他的亲笔信件。

我将信件递交给叶飞审阅,我们共同认同,鉴于判处无期徒刑,这表明陶铸并未叛变。我向叶飞询问,鉴于陶铸病情严重,是否可以汇去一些款项以示关怀,他欣然同意。于是,我从被没收的财物中取出20元人民币,寄给了陶铸。

我给陶铸写了一封信,顺道进福安县城给陶铸汇款寄信。这可是要冒极大的风险,因为我当时已是国民党当局通缉的共产党要犯,悬赏3000块大洋。但是不这样做,我感情上又不能平静。就决心去冒这个险!

我随交通员的引导,悄然潜入县城。不久后,从城内地下党的口中得知,我离开不久,县城便迅速实施戒严,城门紧闭。警察和特务四处巡逻盘查,声称有位女共产党员潜入城中。

数年之后,陶铸获释出狱时向我透露,寄往福安的金钱与信件均顺利抵达。那时,他正饱受肺病折磨,咳血不止,我寄去的钱款无疑是雪中送炭。他购置了几瓶鱼肝油,病情得以缓解。此外,他还购买了大量书籍,将牢狱视为学堂,勤奋苦读数年,直至第二次国共合作的实现,党中央才将他成功营救出狱。由此可见,那次冒险无疑是值得的!

1937年,陶铸等人士在历经艰难营救后重获自由,合影留念,画面中陶铸位于前排左侧。

04

重逢陶铸于武汉。

1937年9月,我抵达武汉之际,已得知陶铸自获释后,在湖北工委担任要职。甫抵八路军武汉办事处,我便急忙写下便条,告知陶铸我已安抵此地,并请人将此信送往武昌。

“我腹中空空,咱们找个餐馆好好吃上一顿吧!”

我微笑着,静静地聆听他的诉说,内心交织着甜蜜与酸楚。他瘦弱得几乎脱相,四年的铁窗生活让他面色苍白,脸颊凹陷,愈发衬托出他那浓眉大眼。一件对襟盘扣的夹袄,挂在瘦骨嶙峋的身躯上,摇曳不定。他看起来哪里像二十八岁的青年,四十岁或许还更贴切一些。然而,从他谈话的语气,观察他眼中的神采,依旧能够感受到那个热情洋溢、思维敏锐、如火焰般燃烧的陶铸。

漫步于街头,他屡次侧转面庞,对我上下打量,仿佛初次相见,又似欲探究无遗。

我感到有些尴尬,不禁嗔怪道:“你这是怎么了?”

他嘴角上扬,欣喜地问道:“果真是你?这不会是梦吧?”喜悦之情溢于言表,仿佛又回到了孩提时代。

他言道:“我自出狱的那日便迫不及待地给你寄去了信件,信中附上了你母亲的地址,然而二十余日过去,却始终没有你的音信,这让我心急如焚。未曾想到,此刻你竟奇迹般地出现在了我的眼前,这简直如同梦幻。”忽然又忆起一事,他哈哈一笑,说道:“当时我们正召开会议,突然收到了你的留言,我便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。”

钱瑛大姐戏谑地开我玩笑,说道:“曾志一到,瞧把陶铸乐成什么样,连汗毛都似要随风飘动!”

于一家不起眼的小餐馆内,我们边品尝美食,边低声分享着离别后的种种遭遇与经历。他透露,现身为中共湖北省工委(该组织曾是省临委及省委的前身)的委员,负责宣传、青年运动以及文化工作。目前,他正积极组织民众,筹备一场旨在保卫大武汉的游行活动,同时也在积极开展献金运动,联络各界上层人士,忙碌得乐在其中。

我对他说,我不过是途经武汉,不久之后便将踏上前往延安的“交通”之旅。他语气坚定,几乎不容置疑地说道:“你不必离去,留下来吧!”

内心纷扰,情感上我渴望留下,因我们已阔别四年半之久。然而,延安,那颗久藏心底的革命圣地,此番机遇实属难逢。因此,我含糊其辞地回应:“是上海党组织推荐我前往延安的。”

他诚挚地劝慰我:“留下来吧,我将向郭述申同志(省工委书记)提出请求!”

在深夜时分,陶铸说道:“此刻渡江已不可行,不如便在此处暂住一宿。”翌日清晨,他又返回了武昌。

第三日的清晨,我刚刚苏醒,便迎来了郭述申的到访。依照组织的安排,我将在武汉停留,并受省工委的指派,担任省妇委的书记一职。

陶铸、曾志在汉口

05

陶铸、李克农“三岔口”

我与陶铸在汉口租住了一处位于楼上的居所,而厨房则设在楼下,系与他人共享之空间。

夜已深至二更时分,陶铸却尚未归家。直至约莫二点半,楼下传来了敲门声。我急忙下楼开门,只见陶铸沉默不语,怒气冲冲地直上楼去。我趋前欲问个究竟,却发现他额头上隆起了一个犹如核桃般大小的肿块。

“难不成是遭遇了特务的袭击?”我焦急地询问他。他冷哼一声,愤愤地回答:“我可是跟长江局的李克农发生过争执!”

我猛地一惊:这不就是俗语中所说的“同室操戈”吗!众所周知,在营救陶铸等人出狱的过程中,李克农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。陶铸获释后,曾前往办事处,意图亲自向李克农表达他的感激之情,却不巧碰上李克农外出,未能如愿相见。自此,两人便始终未能相识。

当日,陶铸前往长江局拜访周恩来,他素来性情急躁,于是匆匆忙忙地跑上楼去。正行走间,楼梯口忽然蹿出一个人,声色俱厉地喝问:“何人,站住!”陶铸见对方态度恶劣,心中不悦,便反驳道:“你这人真是官僚作风,何必大呼小叫!”言犹在耳,对方已经一拳挥来。陶铸虽然有所防备,却也随手还以一掌,那人的眼镜随之脱手,摔得粉碎。紧接着,两人扭打在一起,从楼梯一直打到楼下的客厅,仍旧不肯罢休。

周恩来闻声迅速走出,声音严厉地喝问:“究竟发生了何事?”对方愤愤不平地回应:“有人强行要上楼!”周恩来定睛一看,认出那人是陶铸,随即转向陶铸说道:“那是李克农!”如此一来,两人这才平息了争端。然而,双方仍不甘心,一人指责道:“他未曾报明姓名!”另一人则辩称:“是他先动手打人!”

两位正值壮年、意气风发的高级干部,他们的这场精彩对决,在五十五年后,被《陶铸传》的作者幽默地称作“三岔口”。自此,每当陶铸与李克农重逢,提及这段往事,二人皆不禁相视而笑,喜形于色。

在武汉沦陷之后,我们不得不再次别离。陶铸踏上了鄂中的征程,而我则前往了鄂西的彼端。

1939年12月,我抵达了延安。次年5月,陶铸亦自鄂中穿越重庆,最终抵达了延安。随着抗战的胜利,我和陶铸共同转战至东北。然而,在“文革”期间,我们全家不幸遭遇困境。1969年11月30日,陶铸在合肥因冤屈而病逝。

陶铸、曾志及陶斯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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